倦收天跟原無鄉推開重案小組會議室的玻璃門。見他們回來了,山龍便問道:「如何?有什麼新發現嗎?」

  「失蹤的孩子喜歡玩警察捉逃犯。」倦收天低聲嘟噥著。

  「啊?」嘴巴張得大大的,山龍反應不過來。警察捉逃犯?劇本沒寫這項啊!這是什麼脫序演出?

  他困惑地望向倦收天,後者卻不再多話,坐下來後就專心地在整理資料,只好由在旁邊的原無鄉代為回答:「我們去詢問陳家的鄰居一些問題時,倦收天碰巧看到陳家門上有一些陳冠芝用粉筆的作畫,好像一道磚牆。向鄰居問了,才知道那個小孩喜歡玩打擊犯罪的遊戲。這也是一種〝意外的〞收穫不是嗎?」

  山龍有一瞬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。原無鄉說的話自己都聽懂了,但怎麼就是沒整理出個頭緒呢?他看了一眼RogerWayneRoger面無表情地看向台上,試圖無視那枕在他肩頭磨啊蹭啊、還一邊說笑的Wayne。看來劇本是沒什麼問題,但剛才雙秀說的是……?看來另有玄機啊!

  原無鄉看著山龍那充滿問號的表情,也只能在心中苦笑。昨天晚上與倦收天一談後,還不能確定劇組是不是真的在劇本之外另有安排,也不知道多出來的這條訊息對於查案到底有沒有幫助,因為根據現有的劇情,只要順利地走下去,綁架犯就會落網,案子也就結束了。因此,他們決定先不跟其他演員說這事兒,走一步算一步吧!

  聳聳肩,山龍暫且壓下這疑問:「除此之外,還有什麼特別的資訊嗎?」

  「嗯……就沒什麼了。鄰居也說那孩子昨天沒有什麼特別的行為,夫妻平時也不吵架,一家人生活很是和睦。」

  「有得罪什麼人嗎?」

  「這方面鄰居們就不太清楚了,但陳家跟左鄰右舍都相處地不錯。昨天魄如霜也有再看一次林孟伶的審訊資料,她也說沒有得罪什麼人。」

   「她沒有得罪人,但不代表她先生沒有喔!」魄如霜晃了晃手中的報表。「我查了一下這對夫妻的財務狀況,發覺陳先生在十個月前曾經失業,最近才找到了工作。」

  原無鄉看起來有點詫異:「有財務困難,但夫妻卻沒有吵架嗎?挺稀奇的。」

  魄如霜翻了他一個白眼:「拜託!這才叫真愛啊!你以為每對夫妻有了經濟困難後都會離婚喔?又不是連續劇!」

  可是我們就是連續劇啊……

  雖然知道這是劇本上的對話,但被嗆聲的原無鄉還是有點委屈地摸了摸鼻尖;一旁的倦收天也安慰地幫他順了順腦後翹起來的頭髮,同時說道:「但畢竟家庭壓力大增,理論上氣氛應該會比較緊繃,大都不太好過……魄如霜,不要瞪我,我不是要否定有真愛,只是這是一個常態,深入查查看也好。」

  山龍也同意:「是啊,而且剛找到工作,就能夠代表公司出國與外國廠商協商嗎?我覺得不太可能。」

  「知道啦!你們男人就愛指東派西的,麻煩!」魄如霜抱怨了一聲。「啊!對了!冷別賦好像從校門口監視器找到了疑似失蹤者的身影,要我通知你們去他的辦公室找他一下。」

  「好,我們馬上過去。」

  雙秀站起身來,與山龍一起前往與冷別賦商討案情。在經過原無鄉身邊時,倦收天低低地問一句:「還剩多久?」

  原無鄉的腳步輕快,但回答的聲音卻帶了一絲壓力:「40個小時又57分。」

 

  「我在市立小學校門口的監視錄影器中發現了陳冠芝的身影,時間是昨日中午十二點七分十三秒,地點在警衛室,看他的樣子是在等待接送他的母親。等了三分鐘左右,他卻突然走開了。」冷別賦的指尖在桌面上的觸控螢幕畫了一個圈,照片上也就同步出現了一個紅色圓圈,將失蹤者框了起來。

  山龍攏起了英眉:「學校就這樣放任沒有父母陪同的小孩亂跑嗎?」

  原無鄉無奈地說:「也沒辦法啊,那時是放學的高峰期,在那附近等待父母的小孩很多,警衛看他突然走開,也只會覺得是小孩看到了家長所以離開的吧!」

  「別說這個了,」倦收天打斷他們的對話。「小孩呢?附近的監視器還有拍到嗎?」

  「這就是最困擾的地方了。」冷別賦輕點了一下螢幕的邊角,調出另一段視頻。「這是在學校旁邊便利商店的監視器所拍到的畫面。看,陳冠芝從螢幕的上方小跑步進入,然後和一個人說起話來。」

  「是誰?」山龍有些焦急地問道。

  可是,冷別賦卻搖了搖頭:「我不是說了嗎?這是個令人困擾的狀況。跟陳冠芝說話的人,站在這台監視器下方,所以捕捉不到他的身影。」

  「其他的監視器呢?」

  「很遺憾,這個人站的位置是附近監視器的拍攝死角,我調出了所有影像也沒有找到他的臉孔樣貌,只能從剛好入鏡的腳跟知道他穿了一條深色的長褲及一雙皮鞋,從樣式來判斷應該是個男人。接下來,」他點了一下影片的撥放鍵。「陳冠芝突然往前跑了,從螢幕上消失;同時,拍攝到腳跟的這台監視器,顯示出這男人突然晃了一下,所以應該是跟失蹤者有肢體接觸。」

  「之後呢?」

  「沒有之後了。」冷別賦指著繼續播放的影像。「接著,我就沒有在任何一支監視器上找到這兩個人的身影。不過,」指尖一滑,他放大了學區的街道圖。「在這家便利商店的旁邊,有一條防火巷,而且這條巷子裡,」白皙的手指曲起,意有所指地輕敲著螢幕。「沒有監視器。」

 

  將一疊資料甩在倦收天面前,魄如霜老大不爽地坐了下來:「我說倦收天啊,你當真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有收天之能啊?我已經很忙了,你又突然叫我查陳家的親戚關係,你是真的要我打人是不是!」

  「所以陳先生是獨生子?」

  雖然原本就不指望那男人會理會自己的唸唸叨叨,但當他真的忽略自己了,魄如霜還是氣的瞪了他好幾秒,這才說道:「對啦!陳先生是獨生子,父母健在,但都不住在這城市裡,這幾天也沒有來過;陳太太有個妹妹,兩年前嫁到了國外,近日沒有回國的紀錄,而她們的父母已經過世了。除此之外,就沒有什麼親戚了。」

  「財務狀況查得如何?」

  「嗯……陳家好像真的是靠自己挺過那段時日的欸,他們在銀行的存款被大量提出,最近才稍緩。我覺得他們夫妻應該是沒有問題啦,你不要再懷疑了。」

  「我不是懷疑他們綁架自己的兒子。」有時候倦收天真的很想把魄如霜的嘴巴用膠帶貼起來。「依你看,憑他們那一點的存款,撐得過十個月嗎?」

  魄如霜拿起報表看了一眼:「唔……有點困難……但撐一下應該還可以吧?」

  「在這消費高的嚇死人的城市?我可不這麼認為。何況現在那戶頭裡居然還有餘款。」金色的細長鳳眼裡閃爍著犀利的光輝,就像那斬破黑暗的晨曦。「他們一定跟什麼人借了錢。而且就目前的狀況而言,陳家應該還拿不出那筆錢還債。」

  「債主就有了犯案的動機!」魄如霜一個彈指。「帥喔!果然對的起你吃掉的便當!」

  倦收天有些無奈,擺了擺手,要她加把勁。

  正要走時,卻聽到那女聲有些不安地問著:「還剩多久?」

  倦收天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天梭錶:「39個小時又47分。」

 

  「卡!」Roger說。「今天就先到這吧,大家都累了。燕歌行跟冷別賦不要忘了明天早上九點要出外景,不要遲到了!其餘的人都是下午一點進棚。」

  冷別賦略有不滿地揮揮手:「『不要遲到』這句話應該是跟燕歌行說的。我什麼時候遲到過了?」

  「別這樣嘛,寶貝!」燕歌行攬住他的肩頭,往自己帶了些。「我遲到的話,你也不會準時啊!是不是?」溫熱的氣息噴吐在那人的耳邊。「如何?今晚睡我那吧?」

  冷別賦轉頭瞪了他一眼,卻看不到半分怒意,只見幾絲嬌嗔:「隨便你,只要你有本事跟著我七點半起床。」

  「Yes, sir!」

  「還有,」嘴上不饒人,白皙的掌卻悄悄擠進情人的手裡。「我要吃滷味當消夜!」

  「可以!」燕歌行握緊了手中那有點冰涼的體溫,語氣裡全是寵溺。「等一下我們開車繞過去買。」

  一聽到旁邊的人在講吃的,來接山龍下戲的醫天子也有些餓了。看到愛人,正要開口,山龍就搶著說:「餓了,是不是?」

  「咦?小山,你怎麼……?」

  山龍無奈地點了點他的鼻子:「因為只要我沒陪著你吃飯,你都吃得很少。」

  醫天子覺得有一股暖意流進自己心裡,搞得即使是在寒冷的二月天,身子依然暖洋洋的。他一把勾住山龍,靠在那寬厚的肩膀上撒著嬌:「我想去舊區那兒吃館子。想他們的小籠包了!」

  看到另一對如入無人之境,卿卿我我,「大放異彩」,燕歌行抓著冷別賦,故意學著今早醫天子的語氣說道:「我的天啊!我看到了什麼?寶貝,眼睛痛啊!」

  「那我就自己回家了,你快去看醫生吧。」冷別賦根本懶得跟燕歌行玩。

  「等等!為什麼你是這種反應啊!」

  「我就是這種反應,要愛不愛隨便你!」

  看到那群演員的「臨場演出」,Wayne也跟著笑了。一邊笑著,他還去拉Roger的袖子:「吶,Roger,我也想……」

  「我不想跟你吃消夜。」Roger語氣平靜地說道,還將Wayne抓著自己的手拔開。

  Wayne猛然一震:「Roger……我……」那張一向自傲逍遙的秀麗臉龐,難得出現了幾許慌張。

  「別說了,我要下班了。」Roger轉身欲離開,遲疑了一下,終是低聲說道:「畢竟我還沒寬宏大量到那種程度。」

  「我也是啊。」隱忍著怒氣的低沉男音倏地闖入,剖開那僵硬的談話空間,就像是那最耀眼的九陽天訣,威力無窮,讓人無法不去注意他的存在。

  「倦收天?」Wayne吃了一驚,隨即又換上那嘻皮笑臉的態度。「怎麼啦?你也想吃消夜嗎?」

  倦收天卻沒有回應他,只是直勾勾地盯著Roger:「嫌犯剛好站在監視器的死角嗎?不覺得太巧合了嗎?」

  被人這樣質問,Roger沒顯出半點慌張。現下心情不佳的他冷淡地看著倦收天:「你想說什麼?」

  原無鄉從倦收天身後站出來,說著:「我們是想說,監視器的死角多難找啊!憑嫌犯那種身分,應該是不會知道的才對;但他現在卻恰巧站在那種地方,觀眾不會覺得不合理嗎?」

  「一份劇本,本來就是由許多『剛好』跟『巧合』所組成的。以這件案子來看,也算是某種臨時起意。要不是犯人剛好站在那裡,又剛好被小男孩看到了,跑去找他,他也不會成功地將小男孩綁架,不是嗎?」Roger推開原無鄉,繼續往前走。「你們再想想吧。」

  目送著他離開,倦收天緩緩說道:「我一向不喜歡與導演或是編劇argue,但還沒到甘願被耍著玩的地步。」

  Roger的背影頓了一下,微微撇頭看了眼站在一旁的Wayne:「我也是。」

  看著Wayne失落的樣子,倦收天問了句:「你惹他生氣了?」

  「欸小金!為什麼是我惹他啊?說不定是他惹我呢?」

  利用身高優勢瞄了Wayne一眼,倦收天氣定神閒地說:「不可能。」

  「嘖!你真是……會不會安慰人啊?一點都不溫柔!」

  「我的溫柔只給一個人,你要不到。再說了,」偕同原無鄉離開,倦收天的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。「你要的,不是我的溫柔。」

  Wayne看著他張狂的背影,眼睛裡全是玩味的意念:「只給一個人溫柔嗎?真吸引人啊!」說到這,卻又忍不住抱怨:「真是的……到底是跟誰學會耍嘴皮子的?」

  「不就是你嗎?」Joyce沒好氣地應道。

  「學姊?忙完了?」

  JoyceWayneRoger在演藝學校時的前輩,當時就認識了,只是還沒這麼熟;進了這圈子後才熟捻起來。

  「都差不多了。怎麼?又惹Roger生氣了?」

  「你怎麼……?不對!為什麼大家都說是我去招惹他的?我偏偏說是他來惹我的!」

  Joyce無奈地搖搖頭:「Roger來惹你?你跟我說燕歌行與冷別賦鬧分手我還信呢!」

  「真過分……」

  「拜託!只是不想跟你一起吃消夜,你有必要這樣嗎?你不要一下逼他逼得這麼緊!現在Roger對你不但不會避而不見,也願意跟你合作了,你不要這麼貪心。再者,剛才約去吃宵夜的全是情侶,你這樣約他,他舒服嗎?要是我的話,別說是一起有說有笑地去吃消夜了,看著你的臉我都食不下嚥啦!」

  被她這麼一說,Wayne那一向帶著些許媚意的桃花眼都紅了,委屈的不得了:「學姊……」

  Joyce嘆了口氣,拍了拍他的肩膀:「你再給Roger一點時間,他一定會了解的,當年,你沒有意思要傷害他。你再給他一點時間。」

  「或許吧……」

  氣氛瞬間變得有些低迷,看著Wayne那難過的漂亮臉蛋,Joyce趕緊轉移話題:「對了!你剛才跟小金說了什麼?為什麼他走了之後,你一臉邪惡的樣子?」

  「什麼一臉邪惡啦!」Wayne嘟起了嘴,暫時忘記剛才的傷心事。「我哪有?只是有些興奮罷了!」

  「什麼?」

  惡劣的笑容又回到Wayne那紅豔的唇上:「我只是想知道,一旦無心的殺手有了心,他會如何坦白過去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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