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梅三嘆

新年賀文〈來年〉（商綺、歌賦、金銀）

（商綺）

　　「不好意思，我想要那對對錶。」

　　一個男人踏進了名品街上的錶店，指了指一邊的廣告立牌，溫言向櫃檯小姐請求著。

　　他穿著一件白色T-shirt，外頭套著一件西式的黑色薄外套，再加上一條藍色牛仔褲，就是一身帥氣的穿搭；髮色是少見的淡綠色，摻雜著幾綹白絲，配上他那清雅俊秀的面孔，竟意外地搭；粉色的唇向上翹著，眼裡是用不盡的溫柔，就連那聲調都是如此溫文儒雅。

　　這樣一個男人，值得任何人為他傾倒。

　　「好的，請您稍等一下。」

　　櫃台小姐彎腰在展示台下方的櫥櫃中找了找，又轉身向同事詢問了幾句，隨後語帶抱歉地向男人說道：「先生，不好意思，這對男女對錶是我們公司的突發款，量原本就不多，再加上賣的好，現在我們已經沒有貨了。剛才那位小姐買的是最後一對了。」她指了指那正要走出店門的女性。

　　「這樣啊……」

　　男人思忖了一下，便趕了上去，拉住那高挑的女子。

　　「小姐，不好意思。是這樣的，那對錶我很喜歡，想買來送人，可惜妳買的是最後一對了。雖然無禮，但我想請問，不知道您肯不肯割愛呢？我願意出更高的價錢。」

　　女子斜了他一眼，帶著莫名的寒意，冷冷地說：「滾開，不然就叫警察了。」

　　說完，女子一把推開男人，在路邊叫了一台計程車，揚長而去。

　　男人有些愣。

　　他知道這請求很突然，但自己禮數周全，應該不需要這麼生氣吧？還是有什麼地方惹惱了對方，而自己沒注意到呢？

　　「先生！先生！」見他傻在那，櫃台小姐好心地叫醒他。「要不要參考一下其他的款式呢？像這一款對錶也很精緻，您的女朋友一定會喜歡的！」

　　聽到櫃台小姐這麼說，男人苦惱的皺起了眉頭。

　　「嗯……也不算是女朋友啦……」

　　伸手撫了撫身上的紅色小禮服，女子緊張地揪著手上紙袋的提繩。

　　雖然友人一再保證，說那男人是多麼的好，有多少女人在追，自己還是免不了擔憂。不是擔心對方配不上自己，而是煩惱這張不善應酬的嘴等一會兒能不能說出一些好話。

　　看的出來那人很重視這次的相親，不但選了個好飯店，就連時間也訂得曖昧──跨年夜，這應該是倆倆成雙的日子。

　　深吸了一口氣，她逼迫自己走出躲藏了超過半小時的化妝室。

　　再不去就要遲到了。好歹也買了禮物，就去看看到底是怎麼樣的好男人吧。

　　女子走向櫃台，遲疑一下，輕聲向服務人員說道：「我來赴約，定位名字是……」

　　「小姐？」

　　一聲充滿詫異的呼喚截斷了尚未出口的話語。

　　女子轉過身，愣愣地看著那位幾個小時前才見過面、如今西裝筆挺的男人。

　　女子的友人在旁邊招呼著：「哎呀！你來啦？我還怕你遲到呢！今天的路有點堵。」

　　功成身退，不願再打擾，她向男人說：「我朋友來啦！如何？是美人吧！你們慢慢聊，我到別處去坐。」

　　她又推了推呆傻的女子。

　　「我說妳，愣在那幹嘛？不是特地買了禮物嗎？還為了這跟別的客人爭了一下。快送給人家啊！」說完，她便走了。

　　「我……我……」到現在，女子才找回她的聲音。

　　男人輕笑了幾聲，起身替女子拉開餐桌椅，絲毫不在意她的失態。

　　女子侷促不安地坐下，捏緊了放在膝上的紙袋。

　　男人見狀，忍不住又勾了勾嘴角：「真是有緣啊……」

　　「什麼？」

　　「不是很有趣嗎？妳看，」男人解釋。「就剩這麼一對錶，妳買走了，卻是為了送我；而我之所以與妳爭，是想把這錶當作今晚送妳的見面禮，同時也是一份新年禮物。」說著，男人試圖建立個話題。「聽說妳很愛錶？」

　　只是簡單一個問題，卻讓鮮少與人來往的女子慌了手腳。

　　這……我該說些什麼？只說「是」，是不是很難聊下去？可是該多說些什麼呢？再說了，他不生氣嗎？我今天下午那樣吼他……

　　對於女子的沉默，男人依然心平氣和。

　　他溫柔地說：「啊！是我忘了，都還沒自我介紹呢！抱歉！抱歉！」

　　他向她伸出了手。

　　「第二次見面，您好，我是商清逸。」

　　女子看了他一眼，猶豫了許久，最終，緩緩地將手伸出。

　　「綺寮怨。」

（歌賦）

　　燕歌行看著坐在面前，已經呈現這個姿勢超過兩個鐘頭的冷別賦。

　　「寶貝？」

　　「嗯？」

　　「這個晚上你該不會就這樣過吧？」燕歌行指了指橫在兩人中間的那疊雜誌。

　　冷別賦有些莫名其妙，答道：「怎麼了嗎？難得今天晚上沒事，稍微放鬆一下沒關係吧。」

　　「但是今天……」

　　「好了！好了！安靜一下可以嗎？你也去找本書看看，充實充實自己吧。」

　　老婆大人都這樣說了，燕歌行不敢再鬧，只得哀怨地拿起冷別賦看完的那幾本，隨意翻翻。

　　冷別賦博學多聞，雜誌的種類自然也是五花八門，從財經企管到居家設計他都有涉獵。翻看時，他會就他有興趣的或是覺得重要的貼上標籤，以便再次閱覽。

　　燕歌行對這幾個主題都沒興趣，因此，當他被迫觀賞時，便只翻閱冷別賦做上記號的那幾頁。

　　「嗯？」

　　翻著翻著，燕歌行眼尖地看到，在某一頁，冷別賦用紅筆圈起了兩個字──「感謝」。

　　這有什麼重要的？

　　燕歌行抬起頭正要問，卻見美人挑著眉，有些不悅地望著自己，看來是又嫌吵了。

　　摸摸鼻子，他繼續看著。

　　隨著時間的流逝，燕歌行找到越來越多，他覺得不重要、但是被冷別賦圈起的字。覺得無聊，他找了張廢紙，將那些字或詞全部寫下。

　　感謝、年、新、快樂、你、有。

　　新年快樂，感謝有你。

　　燕歌行望向冷別賦，後者用手上的雜誌遮住自己的臉，讓坐在面前的人看不到自己的表情。

　　燕歌行笑的像個白癡似的，拉起情人的手。

　　「冷別賦，我也很感謝今年有你的陪伴。我很幸福。」

　　冷別賦臉微微一紅，輕咳一聲，說道：「咳！有始有終好嗎？」

　　「喔？」

　　燕歌行把剩下的雜誌全拿過來，一個標籤一個標籤地找著。冷別賦尷尬地別過頭，身體因羞恥而不斷顫抖著。

　　床、上、去。

　　去床上。

　　上床去。

　　去上床。

　　燕歌行邪邪一笑，一把抓起冷別賦，大步往臥室走去。

　　在被窩裡過年嗎？也不錯！

（金銀）

　　金銀雙秀將除夕夜的通告推個乾淨，偷了個空閒，讓原無鄉在家中大展身手。

　　滿滿一桌的菜餚，就算倦收天再怎麼會吃、原無鄉再怎麼飢腸轆轆，仍是留下不少。掌廚的人將殘羹冷炙包好、放進冰箱，接著，便靠在牆上盯著正在洗碗的情人。

　　「怎麼了？」倦收天沒抬頭，但戀人的視線如此明顯，讓他想不注意也難。

　　原無鄉笑了笑，賴上倦收天因彎腰洗碗而呈現弧形的背部：「今天是除夕，我準備了一點小驚喜！」

　　「哦？我也是。」

　　「等你洗完碗，我們來交換吧！」

　　兩個男人站在客廳中央，都把手背在身後。

　　「鏘鏘！」

　　原無鄉先把他的小驚喜拿了出來。

　　倦收天愣了愣：「紅包？」

　　「是啊！雖然我們都在工作了，也都是大人了，但就喜氣嘛！也給你壓壓歲啊！」

　　「謝謝。」倦收天微笑著接過。「嗯？好厚，你包了很多？」

　　「不多啦！三千六，只是……」原無鄉俏皮地說。「我都換成了百元鈔。如何？摸起來心情很好吧？」

　　倦收天笑而不語。情人的這點小脾氣讓他覺得很窩心。

　　「好啦！換你了！你的驚喜是什麼？」

　　「很抱歉，先說了你的驚喜，就顯得我的毫無趣味了。」倦收天也從身後拿出個紅包。

　　「哈！怎麼會呢？能與北大芳秀有這種默契就是種趣味啊！」

　　原無鄉接過後，摸了摸，狡黠地問道：「不過，北大芳秀，這紅包怎麼薄了些？土豪金可不能小氣啊！嗯？這是？」他好奇地指著紅包袋上的一串八碼數字。「該不會是你包的金額吧？不對，這是奇數啊？」

　　倦收天保持著嘴角的弧度，溫聲說道：「放心吧，一定比你包的多。」

　　「哦？敢情是兩千元大鈔？好吧，讓小當家來看看。」

　　原無鄉笑著打開紅包，下一秒，卻愣住了。他看向倦收天，表情有些複雜，吃驚、困惑、感動，眾多情緒絞在一起，讓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。

　　倦收天攬過他的肩，低聲說著：「我知道我們都還年輕，但我想清楚了，你就是那個要陪我下去的人。短時間之內可能無法做到結婚這一步，但至少這個可以先給你，讓你知道，從此以後，我們之間就沒有什麼好分彼此的了。」

　　看著裝在紅包袋裡的存摺，原無鄉感動地往後靠在男人的肩上，與他說著情話：「何必呢？你知道我不在乎這些。」

　　「你保管吧，以後我們可以一起買一棟喜歡的房子。」見原無鄉還想拒絕，倦收天急忙搬出殺手鐧。「留在我這兒，我會一直搞丟。已經被銀行的人警告過很多遍了。」

　　原無鄉「噗嗤」一聲笑了出來，嗔道：「傻瓜！哪有人把密碼寫在紅包上的？再說，」他翻開存摺，瞄了一眼。「堂堂北芳秀，這存款數目會不會太少了些？」

　　「這是定存，我還有股票、基金跟活存，如果你要的話，我把……」

　　「停！停！」

　　原無鄉要嚇死了！不是說驚訝於倦收天錢多，做演藝這行的只要有點名氣，又不是太奢侈，存款增加的速率都頗快。而是他自己也有數種投資，若兩人的帳號、密碼、股票代號都要交給他來記，那他可就要頭痛了！

　　原無鄉以最快的速度吻上身後還在細數自家財產的男人，用最煽情的方式讓他閉嘴。

　　倦收天與懷裡的人口舌相交，在稍稍分離時咕噥道：「新年快樂，還有……」舔吻著情人白皙的耳蝸，他同他耳語：「過完年，便同居吧！」

　　原無鄉沒說什麼，只是重重地在倦收天的臉頰上親上一口。